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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有一個魚缸,兩尺大的缸裡,除了燈管魚、孔雀魚、金魚,還有些不知名的蝦子,一直不曉得蝦子那麼透明,像果凍一般的身體,細細的腳在燈光下閃著剔透的光澤,很讓人心動。除此之外,魚缸中還有充滿綠意的植物,名字還是說不上來,只覺得隨著魚兒游動起舞的它們,有著夢幻般的韻律感。

  很小的時候曾經養過市場裡賣的金魚,不過沒幾天牠們就結束了生命,後來又買來跟烏龜有點相似的鱉,鱉很凶,不親近人,不像金魚,人走近時還會過來親親你的手指,鱉看到手指只想咬一口,不超過5公分的小東西,脾氣倒是大得很,從那時候開始,我不記得還有任何的飼養行為,直到她搬回那只缸。

  沒有投過贊成票,因為我不擅長處理,可是她一口答應會好好的照料牠們,當然我也就沒有反對的理由。的確,她在的那段時光裡,我的唯一工作就是欣賞,觀看魚兒聊天鬥嘴,學小蝦晃動手腳當成運動,倒也是好玩的一件事。

  直到她的離開。

  沒有預警的離開,魚缸也跟著荒廢,青苔開始狂妄的生長,負責清潔的老鼠魚不再負責,魚快看不見了,蝦子也消失了,搖曳的水草舞者一點一滴的進到殘存魚蝦的肚子裡,我就像睜眼瞎子,看不見這一切。

  說好把魚缸送人的剎那,卻開始不捨起來,畢竟這是她留下的紀念,試著體會養魚的樂趣,說不定多多少少可以喚回一些相處時的回憶,於是,我開始養魚。


  於是我變成沒有辦法吃魚的人,看到在冰塊上被切成透明薄片的魚,就會想到家裡那缸子可愛的小生命,只要我招喚牠們,牠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向前游來,圍繞著我,七嘴八舌的說些安慰的話,想像牠們是她,又怎麼忍心把那些靈魂的碎片吃進肚子裡呢?

  是不是我給牠們的愛不夠,使得牠們漸漸失去活力,一個個生起病來。

  為了幫牠們治病,我得小心將牠們捧起塗上藥水,肌膚接觸的剎那,冰冷的身體已經被我手心的溫度灼傷,那是換取延長生命的代價,由我來決定。

  是不是也有一個人來選擇我們的生或死?那天晚上起,我開始覺得有人在偷窺我的生活,耳朵邊總有個聲音在說:『還沒,還要一陣子。』那一刻起,我無法再凝視魚兒們的眼睛。

  最後一尾魚離開前,我陪在身邊幫牠打氣,牠奮力游起的模樣,讓人心痛,隔著玻璃我摸摸牠的頭,看見牠眼角滴下的淚,淚水凝結成一顆珍珠昇到水面,那是牠告別的預言,我不想要那顆珍珠,我不希望牠離開。

  突然想起,她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水面上出現許多閃亮的光芒,現在我才知道,那些是愛她的魚兒們留下的淚滴,她的離開並不是真的毫無預警,只是當時的我,並不明白。




  (發表於自由時報花編副刊,好像更名為 "流淚的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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