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每一次生日的到來如同往常，知道她總是用盡心思來討好我，雖然明明是不必要的
一件事。
她送過我什麼禮物呢？
考上高中的那一年是鄉村歌曲精選集，花了她好幾個月的零用錢，精裝的盒子確實讓我
開心好一陣子。我們經常一起坐在窗邊，陽光輕輕地溜進窗裡坐在我們身旁，她輕聲隨著音
樂和唱著，在那樣微醺的午後，我沉醉在她的歌聲中，連太陽都睡著了。後來因為工作必須
離開家，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常常可以聽見民謠當背景音樂，她說想我的時候就聽歌，然後我
就會出現。
＂這是一種召喚的方式喔！＂她頑皮的笑聲從話筒裡傳過來，讓人真想立刻回家。
還有一次是個黑人娃娃，在她要考大學的夏天。捲捲的頭髮，微翹的屁股，是她幫我打
氣的禮物，我們一起在娃娃的頭頂綁上「必勝」布條，是期許跟她一同考試的我也能有個好
成績。她不在的時候，我常會抱著黑娃娃說話，看它睜著一雙小眼睛很認真地看著我，就好
像要努力聽懂我說的話一樣，心情再怎樣有烏雲，看到它就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自從她離開以後，小黑一直陪著我，然而卻在一個想她的夜不小心摔碎了它，就像我的
心一般。當時的我處在完全驚慌的狀態，盯著碎成片的黑娃娃，腳就像被水泥固定住，無法
移動一步，時鐘如滑動的豆子咕嚕咕嚕響著，我默默收拾起躺在地上的小黑，在原地呆坐整
個晚上，早晨第一道光線在我耳邊說早安，當時竟然完全沒有感覺。
還記得那個早晨，有著讓人張不開眼的陽光，好久不見的她顯得有些害羞，剪短的頭髮
梳得光滑柔順，用水鑽髮夾別著，從不化妝的雙頰撲上粉底，畫著若有似無的腮紅，嘴唇上
有著淺淺的粉色，我說很適合她，她只是輕輕地笑著，擺好我沒見她穿過的湖綠色圓裙洋裝，
微弱光線透過窗簾映進來，我還是看見她周遭繞著的青色，他們說她怕光，我懂。
坐在我們熟悉的角落，我一直說著自己的事，看得出來她過得很好，幸福滿面，談到猶
豫處，她依舊給我大量的支持，告訴她小黑娃被摔壞了，她一片片將它們拼接起來，看著她
的手靈巧地舞動，我被分割的心也開始被修復。
陽光愈來愈強，她說她該走了，我沒有挽留，我知道留不住。在她走後，我端看小黑，
竟然發現它少了一塊，即使我搬動所有的家具還是無法找著，忽然想起她離開前淘氣的微笑，
一手藏在背後跟我揮手道別的情景，我忽然明白缺掉的那一角去了什麼地方。
這是我今年的禮物，她跟我共同擁有的，有裂縫、缺一角，卻再有沒比它更完整的小黑
娃娃。
【小黑娃娃】原名【禮物】
20060613刊登於中國時報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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